隔岸
隔岸
00
年关将至，断断续续打了一年的仗，战胜的消息才从边关传来。寒冬腊月，雪下的突然。诸葛亮轻轻关上窗。压在砚台下放着的是前些日子赵云寄回来的书信。
赵云生来便是大将军的命，从小被拉着摸刀摸枪，没去私塾念过几天书，写不来什么好听话。一直不认真写字，唯独一个亮字写的端端正正。
｜赵子龙，参见｜
｜亮，吾将归以，勿念｜
房门被人撞开，闯进来的人是个小孩，刚成年就被父亲卖到丞相府里做了着诸葛亮的书童。进来了之后就撑着膝盖喘气。
“公……公子，赵将军从边关回来了，惹皇上不高兴现在正在皇上殿门跟前跪着，都跪了半个时辰了。这外边儿还下着雪呢，我才出去一会儿都冻的手脚冰凉，这叫人怎么受的住啊”
毛笔被狠狠的拍在宣纸上染了一片墨水，诸葛亮后退一步猛的站起来。
“怎么回事？打胜仗回来的大将军不是有功，这皇帝没有大设筵席招待接风洗尘就罢了，这会儿怎会跪在殿外？”
书童这才喘过一口气，直起身摆了摆手。
“正是因为赵将军平乱有功。长公主心仪赵将军已久，皇上趁此机会便说要将长公主许配给赵将军，待公主成年之后完婚，当即让人拿了圣旨上来。赵将军不乐意便直言不好，在大臣面前拂了皇上的面子，又和皇上发生冲突。皇上气急，但倒也念赵将军有功，便让赵将军退下了，然后……”
诸葛亮一只手狠狠的抓住桌角，接了书童没说完的话。
“然后赵子龙他自知有误该罚，故而跪至殿外”
书童看着诸葛亮的神情，点了点头。后者拿起一旁的伞就要往外冲，书童见了赶紧抱起大氅给诸葛亮披上。
“公子您身子弱，要是出去一趟受凉得了风寒，这个冬天可不好过”
诸葛亮没理会书童的话，正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。是他父亲，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，诸葛亮心里沉了一顺。
“这么大的雪，你要去哪”
“父亲，我是去书院，有些事情想跟先生请教……”
男人没理会诸葛亮的话，兀自给了书童一巴掌，又一挥袖把手背在身后。
“这么大的雪是要带公子去哪？还不快滚回去？要是公子有什么闪失，我唯你是问”
书童赶紧红肿着脸低着头，拉着诸葛亮要走，嘴里念叨着是。
“父亲！不是阿绾要带我出去的，是我自己要去书院……”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甚！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身份。亮儿，儿时你与他接触我不曾干涉，那是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。但如今你已经长大了，分清楚诸葛家站的是哪派，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为父难做。再有下次，决不轻饶”
诸葛亮拿着伞的手一抖，盯着他父亲离开的背影发愣，直到手上拿着刀的家将走过来对他说请回吧公子。
书童年龄还小又是女孩，第一次挨打，回了屋子捂着脸抽抽搭搭的流眼泪。半晌诸葛亮才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搭在椅子上，从药箱子里摸出一盒药膏递给爬在一边撇着嘴有气无力的书童。
“摸上这个再揉揉吧，这膏很好用，过会儿就不疼了。对不起阿绾，害你挨打”
听见这话小孩立马坐了起来，接过诸葛亮递过来的漂亮盒子。
“公子怎么能这样想！不是公子的错！但阿绾想知道为何丞相大人这么讨厌公子和赵公子相见”
诸葛亮苦笑一声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大氅的毛。
“你才来丞相府不久，是不知道的。当今圣上并非太后所生之子。太后原本育有一子，然十七岁病故。这才轮到皇上坐上了位置，先皇还尚在人世时，太后还是皇后。那时便处处刁难，最后皇上的母妃自杀了。皇上登基后，朝廷上就分成了两派。赵家是皇上生母的母家，而诸葛家是太后的母家，算起来太后是我的亲姑母。诸葛家不与赵家的人交好，是规矩”
书童张着嘴盯着诸葛亮。
“可公子不是自幼就与赵公子交好吗？丞相大人为何突然……”
“是，十五载有余了。之前是不管的，但今时不同往日了。前几日的朝堂上，赵家的旁系指桑骂槐公然拂了诸葛家的面子，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，父亲很生气大庭广众又不好发作”
他想起什么红了眼眶，书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。两步走到他的身侧，手上沾了药膏只好一直干巴巴的说着没事吧公子别哭。诸葛亮摇摇头起身站在了窗边轻轻推开窗户。
“从这望过去，就是长安城。这么多年了雪还第一次下的这么大。太后一直支持三王爷，三王爷的人加上太后的人。或许这年号，今年就要改了，赵家与诸葛家也该有个胜负了”
这住在皇城底下的人啊，身不由己，全身上下没有一样属于自己。抬头看不见月亮，低头却遍地都是尸体和亡魂。
“那公子与赵公子是……”
“阿绾啊，旁人都不知道。从小到大我的身边都是赵云他一个人真心待我好，不图我的名利不图我的姓。我成年的生辰，他为了送我贺礼，连夜骑马从战场上赶回来一身血污都没来得及擦，又怕我父亲发现他来了，一刻没停又离开了，光来回的路程一刻不停的骑马都是三天”
诸葛亮顿了顿，语气里有些哽咽了。
“可我的父亲很忙，他要陪他最喜爱的妾室，要陪最疼爱的小女儿逛集市，还要上朝的时候想尽办法给皇上找不愉快，他连生辰快乐都没说，他只说今天的字写完了吗”
女孩迟疑了一下，在新衣裳上擦了擦手，摸出一方手帕。才伸手去拉诸葛亮的袖子。
“公子，雪飘到脸上化成水啦，擦擦。起风了，雪会飘进来的，公子进去坐着吧”
把帕子递给诸葛亮，女孩子终归是心软，背过身的时候用袖子抹干净眼泪，关上窗。
“公子要看的书，是先生修订过的，昨个儿我拿回来了放在柜子里，要是闲得慌就看看。我去给公子抱个暖炉暖和暖和”
见坐着的人没有应答，阿绾的眼眶又酸了。捂着嘴刚想走，那人才终于开口了。
“阿绾……”
踏出去的步子赶紧收了回来，连忙应答着。
“诶，公子我在”
诸葛亮从抽屉里翻出赵云写的信一封一封看。
｜今日一别，不知何时相见，短短几个时辰我甚是想念，等我归来，勿念｜
｜边关战事吃紧，不能随时寄与书信，一切都好，勿念｜
｜照看好自己，我一切都好，勿念｜
｜都是小伤，无事，勿念｜
｜百姓唤我为大英雄，问我可有家室，我说有心爱之人了。希望我的心爱之人看到信的时候，是笑着的。我一切都好，勿念｜
……
“你说，他跪了多久了啊，有没有人给他打伞，有没有人给他披上一件衣裳，有没有人像阿绾对我一样给他抱一个暖炉”
“公子……”
“我一年没同他相见了，现在都只能这样望着他了，隔着的哪止是一座皇城啊，”
“赵将军，会来的，像给公子送贺礼那样，会来的。公子也会走过去的，会有结果的，阿绾明日就去庙里拜，那群老婆子说很管用的。阿绾让天上所有神仙，都保佑两位公子，保佑公子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愿得一人心，白首不相离”
01
午时的雪没有要停的预兆，随着风下的更大了。窗户被推开，跳进来一个人。银灰色的盔甲，深蓝色的发带。嘴里呼出两口冷气，抖了抖落盔甲上的雪，浑身都带着冬天的冷意。
诸葛亮抬眸，见那人张开手站在原地。
“不抱抱我吗？外面很冷，一年未见我好想你”
起身没等赵云反应过来，诸葛亮就对着赵云右脸狠狠砸了下去。赵云被砸的没站稳，拉着诸葛亮一起摔了下去。右手摸了摸嘴角破皮流的血，又听见怀里人抽泣的声音。捏着肩膀把诸葛亮扶起来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是不是哪里摔疼了？”
“我真的很喜欢你”
赵云愣住了，撤回身拉了个椅子坐在桌子的一旁，又把诸葛亮拉在椅子上坐着。
“那你为什么没来宫里看我？”
赵云一只手给诸葛亮擦眼泪，另一只手拉住诸葛亮的手。
“我来看你了，只是我出门之时被父亲发现了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你有病，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吧？有什么好的”
“我还以为是我太久没回来你不乐意见我了，不是就好。我真的很珍惜你。皇上让我起来后，缓过那一阵劲，还没去看我家老将军就马不停蹄的来找你了。哎呀，我这还是第一次看我们诸葛小丞相哭成小猫的样子”
诸葛亮拍开赵云的手。
“你烦”
“阿亮，三日之后，我便要走了”
诸葛亮皱眉，没再哭了。
“你这不是刚回来”
“皇上的旨意，要开战让周边的小国成为我们的附属国，获得更多兵权，也算给太后一个警示。这一走少则半年，多则数年了”
赵云看着诸葛亮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。
“你呀，一定长久的爱我，拜托你等我，也要相信我不做任何人的傀儡”
诸葛亮伸手擦干净赵云肩甲上的灰尘。
“大将军，你也要相信我”
“终有一日天下会成为我的天下，将军也会成为我的将军，不为任何人而战，只为我获得胜利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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